在琢磨自己跟世界的关系的时候我发现一点:凝视总是美的,不论面对的是多么普通的景象,看久了总能冒出诗情画意、启示意涵和神圣感,而且是复调的(这造就了阿巴斯)。然而,人一旦想把这些体验说出来,就变得格外愚蠢。这是一种可怕的落差。书写同理。把自己与世界的关系不失大概又保持意味地呈现出来,似乎只有迟子建或者马慧元这样的女子才做得到。男的不行,我们男的说好听点儿是容易为理性所困、容易沉迷于修辞的游戏。说不好听点,就是有装的天性。所以(我的阅读范围里)写出来的东西或夸张,或晦涩,或癫狂,或冷峻,或放纵热情,或隐藏自身,最糟糕的还有卖弄,能平和清淡、自自然然地把自己东西拿出来的极少。

非工具性的书写注定是一种矫情的行为。老刘的书写就从上世纪一直矫情到了现在。因为一度不大跟人打交道,对世界的想象都来自文字阅读和电影,我甚至比一般人更矫情一些——原因是,生产文字和电影的人,通常比只用嘴巴说话的人更装一些。

矫情的一个重要表现,就是对漂亮词汇的执着,就像“自由”、“民主”、“独立”……等等等;另一个表现是对“身份宣示”的偏好。这两点导致了老刘这样一个没有宣传需要而且写字也不勤快的家伙,却要弄一个自己的域名,用WordPress架设一个独立网志,仅仅是因为觉得一个Web程序员兼半路出家文科生及不爱国主义者就该有个独立的“根据地”。这种举动简直矫情得令人发指,所以我最近决定收一收。然而,作为与世界交互的少得可怜的渠道之一,书写还将继续,换句话说,对凝视趣味的破坏还将继续:矫情还将继续。

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比静默时恶心许多,但这个问题无解。能做的只是开始积极点儿,把这种恶心降低到最小的程度。